白露
张氏失眠的夜里,林冲在磨他的刀。水泊梁山的上空,月亮又大又圆,这轮月同样照着京城,照在张氏的窗前。
张氏住进这个小院已经将近一年了,有时候她会想起以前的家,只是很模糊。人要忘记什么,其实并不难,承认现在也就忘记过去了。
高衙内翻了一个身,张氏替他掖了掖被角。大相国寺的流氓成了她的男人,一年前她想破头也不会想到,一年后这成了事实。
她决定嫁给高衙内的时候,几条街都在骂她,父亲张教头更是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大叫:你要这么做就别想再做我女儿。如今她一出门,哪个不叫一声衙内夫人,到处都是卑恭的笑,父亲张教头终日坐在茶楼里,怀揣着高衙内的银子,向围坐的人夸耀着高府的富贵和权势。
她决定嫁给高衙内,这念头把自己也吓了一跳。林冲是什么时候在她心中消失的呢?
也许是被发配沧州起行的那日,她已经做好了等林冲一辈子的打算,林冲却把一封休书递到她眼前。一个习惯为失败做打算的男人还有什么可爱之处?
也许是更早的时候,那天她被关在陆虞侯家,满屋子都是高衙内的手和脸,林冲闯了进来,她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,伏在他肩头痛苦,可林冲却问那样一句话,然后开始发了疯似的砸屋子里的东西。
也许是那以后的日子,林冲每天都怀揣着尖刀去寻仇。开始她觉得害怕,时间长了,她看林冲每次出门前往衣服里藏刀子的样子有些可笑,好几次都忍不住想问:林冲,你真的敢杀人吗?
张氏突然觉得有些冷,起身披了件衣服,依旧挨着高衙内倚床躺下。
林冲那天闯进来后,只一个劲的问:娘子,不曾被这厮玷污了吧?
白露,露白。
露从今夜白。
秋分
林冲在磨刀。他要杀人。杀王伦。
林冲已经杀过三个人了,陆虞侯、富安还有那个差拨。
我林冲被刺配了沧州他们还不放过我,要斩草除根,杀他们可真是痛快,眼前这个王伦也该杀,疾贤妒能,做不得大事。明天我就用这刀子,一下结果了他,留了晁大哥他们在山寨,吃肉喝酒。
林冲已不是从前的林冲,从前他是禁军教头,在上司眼里他是得力的属下,同僚中他武艺最高,兵士前他是长官,其他人眼里,他是官差,是衙门里的人,可现在,他只是个配军,一个土匪,他还需要在去忍受别人吗?当然不。
杀了王伦,林冲坐了水泊梁山的第四把交椅,看到阮氏兄弟接家人来了山寨,他不禁想起了妻子和岳父,便派人去京城打探。
探报回来时,他正在山寨前教人使枪,探子说,妻子张氏在自己走后,受逼不过悬梁自尽了,岳父也因伤心而染病身故。
此时,正是入秋时节,他奋力的舞起手中的枪,落叶纷纷。
冬至
张氏正在院子里看墙角的腊梅,使女锦儿从门外走了进来,她抬头问:“我父亲身体还好吗?”
“老爷子身子骨硬朗着呢,见到那衣服也很喜欢,不过……”
张氏见锦儿突然止了声,便问:不过什么?
“不过,老爷子说,前几日有人来问夫人,那人不识得老爷子,被支吾过去了。”
“来问我?是什么人呢?”
“好象是老爷派来的人。”
“林冲,他没有死吗?”
“没有,来的人说老……林冲在水泊梁山落草了,现在还是个什么头领呢。夫人您还是进去吧小心受凉。”
张氏转身向屋里走去,又回头问锦儿:你想的出林冲做了土匪的样子吗?